我且歌
左秉隆
猛虎不發嘯，人將以汝為黃犬。 神龍不奮吟，人將以汝為白鱓。 我今振筆試直書，聊吐胸中磈礧使之盡消除。 君且聽，我且歌，我生勞碌竟如何。 父方生我甫周晬，溘然而逝長已矣。 千辛萬苦養成人，惟恃煢煢一母耳。 憶昔年方七八時，內憂未平外患起。 忍飢讀書不成聲，涕淚時時洒滿紙。 後來神策運朝廷，猛將謀臣雲雨興。 蕩除穢垢殲群醜，始見天地開朗日月明。 是時余年十三四，甚欲學文掇科第。 但思身已列戎行，報國豈必在文章。 清書與騎射，根本不可忘。 朝從仲兄習國語，暮從伯父學挽強。 十五學得技藝成，方欲登壇角短長。 無端世局忽更變，中學寢衰西學煽。 大開學館曰同文，招考生徒身入選。 初習方言算術輿地圖，繼讀化學格物公法書。 涉獵六七載，腹仍愁空虛。 抗顏遽稱師，自顧良歉如。 歲在己卯仲冬月，天子遣使駐英法。 矯矯湘陰曾習侯，道義之交與余洽。 相携萬里西極西，天風海濤為我發。 魚龍出沒星辰搖，晝夜征輪奔未歇。 倫敦富厚甲天下，巴黎繁華冠九洲。 其間名勝尋難盡，何事最不負此遊。 在英曾入石炭洞，在法曾坐輕氣球。 炭洞之深深如墜無極，環顧四圍皆墨色。 氣球之高高如上青天，下視人寰幾點煙。 噫呼嚱危乎險哉，即今回思心猶悸。 當時何以能不驚，好奇者吾性，耽奇者吾情。 欲開眼界豁胸心，故爾放膽恣搜尋。 君不見周穆王，乘駕八駿歷八荒。 又不見漢張騫，乘槎直犯斗牛邊。 人生少壯且莫休，老無腳力難探幽。 我且歌，君且聽，野鶴性不喜久停。 胡為乎拘在大洋孤島裡，七年八年不放彼。 長歌一曲天地空，餘音震耳三日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