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某校書并序
陳笑紅
得一知己難,而欲於裙釵中得一知己尤難。余年未弱冠,輟學南行,今數年矣,所相識者,何可勝數,然大都泛泛交耳。某月,結識某校書,校書有大家閨秀氣,且生性聰穎,頗通翰墨,待人以禮,接物以和,無媚容,無傲骨,與余一見如故,彼此傾心。 校書雖墮樂籍,然其非其願,常感慨身世,對余作楚囚泣,余惟慰之而已。方謂得一知己,可以無憾,從此卿卿我我,燕燕鶯鶯,又何難作鶼鶼之比翼耶?豈意好事多磨,轉瞬而水流花謝,某日,竟沒於非命,余過其室,則惟有剩粉殘脂而已。嗚呼,人非木石,誰能無情,逝者長已矣,生者其何以為情?緣於黃昏人靜,夜半無聊時,勉成六絕以哭之!
燈前絮語話平生,唧唧噥噥到五更。 同此飄零同此恨,相憐相感不勝情! 冰肌玉骨憶芳容,路隔幽冥訊不通。 獨有畫中遺影在,可憐消瘦似阿儂。 與卿敘處幾多時,噩耗來傳劇可悲! 涕嘆人生如夢幻,我生何日展愁眉? 而今隻影獨徘徊,往事思量總可哀! 血淚沾衣流不輟,此身恨未到泉台! 思卿一日似三秋,麥飯香醪墓下投。 堪信紅顏多薄命,此恨綿綿幾時休? 斷腸人寫斷腸詩,回憶當年事可悲! 物在人亡無限恨,忍看剩粉與殘脂!
1919年10月7日《總匯新報》“新聞屑”